[心如石硯]yen&chi的攜手足跡

通往天堂的道路，其實有三條:

第一條路徑的層次最高，宛若佛家有云的"立地成佛"，

憑藉著自身的善念，將當下境遇化作直臻天堂的捷徑。

(如電影結局中，在天堂引路者的解說下，

 主角才恍然大悟的知道，原來自己的童年時光，就是天堂。)

第二條路徑則仰賴成長歷程中的積累，

以所謂"做功德"的概念，企求渾沌的天堂路有著更為清晰的時刻，

藉以指引人們通往極樂世界的彼岸。

當然，善惡如何去界定，或許很難存在著形而上的先驗標準，

然而，回歸到人本的自然法則，

凡是非傷害他人、乃至於個人身體行徑者，

某種程度應已符合意義上的善念準則。

至於第三種路徑，顯得較為棘手，

它是從惡行出發的，抑或是它讓人以為，

循著惡行的規則，亦能夠走到天堂的那一端。

於是乎，若說天堂位於道路的盡頭，

則希冀從此道路進入天堂者，勢必得將其走到最終，

在悖離既定倫常、卻又必須服膺著某種規則的情況下，

所謂的"犯罪邏輯"便悄悄的在兇手心中浮現。

犯罪邏輯，帶給偵辦案件者一個有跡可循的追緝軌跡，

對於犯罪當事人而言，則是引領其前往自以為的天堂所在，

依循該邏輯所建構的理路，透過犯罪案件的累積構足前進的動力，

當其發揮至極致，就成為犯罪的至高境界，

也就是我們經常會提到的"暴力美學"。

一旦窮盡洪荒之力達到了暴力美學的境界，

犯罪者期待看見的，是天堂的蹤跡；

畢竟他們對於天堂的嚮往，絲毫不會亞於常人。

惟可惜的是，走到了通往天堂路的當口，

所見到的，是存在著一個看似可以觸及、但卻又這般遙遠的距離，

通往彼岸的渠道，早已不復存在。

在引路人的解說下，犯罪者可以選擇依循著原路徑返回，

回到一切開始的那個原點。

又或者是鋌而走險，沿著周邊陡峭的山壁，攀爬前進，

帶點僥倖心態，希冀順利走完上天堂的最後一哩路。

當然，對於走過畢生歲月、達成心中預期暴力美學極致的犯罪者而言，

要說服其放下所有道行，重新走到生命歷程的最初，談何容易。

基此，選擇賭個或然率、憑藉著自身技巧來通過天堂最終試煉的念頭，

顯然才是合乎個人理性思考下的抉擇。

但可想而知的，這看似極短的距離，其實本來就是一道過不去的坎，

所謂的"暴力美學"，根本只是一種謊言，

倘若美學是得以直臻天堂的元素，

則暴力本身，就不會存在著美的元素。

回歸到最初，

之所以產生通往天堂渠道的歧異，一如電影所演繹的，

都是當中的一個念頭出了致命性的謬誤所致。

電影以"人走在連續的街燈上"為例，作為描繪連環殺手的心境:

"想像一個人走在街道上，在路燈下走著，

 正好走到一盞燈下時，他的影子色調最為濃郁、但體積也最小。

 當他繼續向前行，影子會在身前不斷變大、卻也越來越淡，

 反倒是在他身後的影子，因著下一盞燈的照射，

 會變得越來越小、色彩則越趨濃郁。"

主角以此為例，來描述自己犯案期間的心境，

是在快樂與痛苦交織的情況下，

週期性的被痛苦所驅使著繼續下一樁兇案。

(犯案當下感到最大的快樂，就像站在燈下瞬間，

 隨即眼前的快樂漸淡、隨後而來的痛苦感加劇，

 直至無法遏止之際，就會開始策劃下一宗殺人案。)

然而，那就是一個執念，倘若將痛苦與快樂的順序對調，

讓快樂作為個人前進的後驅力，則自我一切行動的原動力，

都始自於希冀更加快樂的前提，或許困擾主角的犯罪邏輯，

頓時也就迎刃而解了。

這等觀念，是否同"立地成佛"相仿，我並不清楚，

然而，當快樂成為主宰個人命運的驅力時，

至少可以肯定的是，前往天堂的那張門票，已是勝券在握了。

(念頭的確立因素繁多，以電影為例，就案件被害者的特徵解析:

 有白目的將道德價值強行加諸在他人身上的魔人(烏瑪舒曼 飾演)、

 有不斷的猜疑對方的懷疑論者、

 也有不經意下所鑄成的錯誤，亦可能引致其後念頭上的偏差。

 當念頭確立後，確定了自己以痛苦作為驅力的人生，

 則縱使其後有了親情與真愛的滋潤，亦難以挽回已然無法逆轉的命運，

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藉由合理化的藉口，無情的手刃至愛。)

端看導演拉斯·馮·提爾 (Lars von Trier)的各種爭議事蹟，

顯見其亦同連續殺人案的主角一般，都是離經叛道的極致。

但無論其再怎麼乖張不羈，

始終還是不得不自陷在俗世的道德規則之內，

僅能將一切殺戮之能事，禁錮在電影創作當中，

顯然仍舊期欲保留給自己通往天堂的最後席位，

無法真正做到暴力美學中的極致毀滅。

看著電影中所安排的種種深具意涵的隱喻性訊息，

我心中不禁狂想著:

這會不會是導演所謀畫中的一場文青大殺戮呢?

憑藉著自我的高知名度，

讓眾家評論者先入為主的認為，

電影當中必然蘊含著足以警世的大道理。

再透過完全沒由來線索的植入，讓內容看來更合乎哲理的要求。

繼而躲回到了幕後，來訕笑影評筆下的各種荒謬，

將彼此口誅筆伐間的殺戮情景，視作個人集體斬殺處決的血腥畫面。

一如電影中"一彈狙殺眾人"的安排，據此完成自己想望中的曠世巨作。

倘若真是如此，那還真是令人莞爾的殺戮極致。

(這樣的猜想，並非無中生有，仔細留意主角與天堂引路人的對話，

 每當有隱藏性訊息出現時，引路人總是不免會提到:

 "這個與凶殺案又有甚麼關係呢?"

 也許...真的不存在關係喔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