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析犯罪的學者,總相信著"相由心生"的論點,
隨著罪犯累積犯罪的歷程,同時將在其臉上留下點蛛絲馬跡,
或許係基於外在道德與自我內心不斷交錯的心理折衝,
致使在屢屢掙扎的過程中,讓歲月在臉龐上刻劃著痕跡,
讓罪犯一眼望過去,彷彿已經整個前科紀錄皆寫在面容中,
顯得是清晰可見,坐實的就是一個壞人臉。
然而,根據真實故事改編、
被阿根廷當局稱之為"死亡天使"的卡洛斯,
這樣的推論,在其身上顯然絲毫無法適用:
金色的捲毛、濃眉大眼、脣紅齒白,
一整個宛若女性般溫柔的他,
實在很難從其身上,嗅到任何關於犯罪的氣息,
甚或將其與犯罪一事互作聯想,都令人備感違和。
但的的確確,卡洛斯犯下了11起命案、42起搶劫案,
在落網的當下,不禁另輿論感到十分譁然;
驚訝的,不僅僅在於印象上的不相稱,
更多的,是卡洛斯在遭到逮捕之際,
那種完全不若罪犯落網時的慌張神情,
反而從容不迫的保持著一貫慢條斯理的態度。
太過於俊美的慷慨就逮,不禁令人有種錯亂之感,
想大聲的告訴他:
"大哥,您現在是犯罪被抓,不是在拍偶像劇阿..."
試著去解析卡洛斯的心境,究竟是甚麼因素,
產出了這樣絕對冷靜的窮凶極惡呢?
個人認為,對於社會價值體系的認知謬誤,應該是箇中最大的原因。
打從電影揭開序幕的那一刻,當卡洛斯頻闖空門行竊的當下,
他個人在心中的嘀咕,即認為"偷竊只是一種分享資源的行為",
絲毫未曾在作為的過程中,感受到任何的羞恥與罪惡感存在。
繼而,在第一次為了掩護友人開槍殺人之後,
他亦不覺得殺人是一種罪過,
反而認為那是為了保護友人所作出的必要措施,
無疑合理化了自我犯罪的行徑。
卡洛斯類似的解讀,在電影中的案例不勝枚舉,
據此在在都體現著其行為準則與社會規範相互悖離的事實;
但與其他犯罪者所不同的是,
卡洛斯並未在犯罪的當下,
感受過社會道德與個人價值對立的掙扎,
相反的,他始終活在自己所設定的行事規則之下,
作為完全服膺著個人理性的計算,
讓自己能夠愉悅的享受社會所界定下的犯罪行為,
對他而言,那是對自由解放的嚮往,
根本不曾意識到當中驚世駭俗的元素。
基此,即便說"相由心生",
卡洛斯在沒有存在過價值掙扎的過程下,
自然也就不見犯罪者的猙獰面容,
讓他依舊保留著最純潔的臉龐,
從而在父母的心中,始終都還是最乖巧的孩子。
本片代表阿根廷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。
通常阿根廷的電影,
多少皆有著諷刺國內軍人威權主政的色彩。
認真說起來,本片或許也可進一步延伸作為諷刺的素材:
試想:卡洛斯的犯罪行徑,儘管令人髮指,
但那嚴格說起來,是立基在當下社會制度所做出的審判;
假若有那麼一天,現今的制度被認為是一種謬誤,
甚至是卡洛斯腦海中所建構的行為準則,才是真正的正確呢?
那麼這一切被認知為犯罪的行徑,無疑都將被除罪合理化。
一如在威權體制的國家中,許多用以構陷入罪的規範,
本就不符合民主與人權等被認為普世真理的價值,
是故當下看似坐實犯罪者,也許在既有威權體制瓦解之後,
在新的自由民主制度之下,一切的罪責,頓時也都將不復存在。
換言之,在未能確知當下體制是否符合絕對真理前,
一切被認知為犯罪的,都該容有被懷疑的空間。
最終,點一下劇中覺得有趣的橋段:
當卡洛斯遭到逮捕後,父母在律師的建議下,
希望其能夠宣稱自己是精神異常者,
藉此可以爭取減刑的機會。
但卡洛斯卻予以拒絕,
認為自己的行為根本沒錯,為什麼要裝精神病呢?
由知可知,真正反社會的精神病患,
對於自己的價值認知,是始終如一的;
只有那些心智正常者,才會在經過算計後,
希冀藉由謊稱精神異常來逃避罪責。
但願那些恐龍法官們,能夠看到這個橋段,
別再聽著犯人精神異常的自白後,
就斷然作出可教化的判決,根本無知至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