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貧富差距的懸殊,相對於過去以中產階級為主體的社會,
箇中的差異,在於階級流動的停滯性驟增。
過去所耳熟能詳的"白手起家",憑藉著自己的雙手打下一片天,
引領著家人們從貧困階級躍昇為富裕階級的現象,在今日可說是居指可數。
以較為普遍的印象而論,現階段得以令個人社經地位連三跳的渠道,
我看除了天上掉下來的彩券之外,恐怕就只剩下電影所描繪的各種"寄生"情境。
(以下有雷,敬請慎入)
電影中的寄生,係藉由個人的舌燦蓮花、詭計多端,以及一股不怕事的憨勇,
一步步的將家人們安插到上流社會宅邸任事,令自己得以共享富裕人家的生活資源,
宛若寄生蟲般的,在宿主身上鯨吞蠶食,伺機等待著鳩佔鵲巢的時刻到來。
循此模式,我們不妨朝更廣泛的情境去延伸,
各種一心一意、希冀嫁入豪門,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執念,
抑或是期待著結識富家千金、藉此奮鬥三十年的乘龍快婿發想,
甚至於當個賴家王老五,無所事事的在家當個繭居族(引きこもり)。
其實不都是如出一轍的概念麼?
這些與豪門攀親帶戚的人們,坐擁著自己觸不可及的金山銀山,
瞬間或許存有著盡歸己有的遐想,但終歸到底,正所謂的"朕不給,你不能要。"
與其說是共享,我想也許稱為"施捨"還更為貼切。
一如電影中寄生的一家人,他們希冀堂而皇之地享用豪宅的資源,
或也只有在主人們離家出遊之際,才有真正獲得支配權的踏實感吧!
綜言之,在尚且無法窺見終結貧富差距困境的曙光前,
每個人心中或許多少都存有寄生的慾念,但必須深刻體認到的是,
那些眼見所及的豐富資源,支配權終究不再個人身上,
隨時都可能再度一無所有,回復到最原始的貧困狀態;
倘若無法看清這層事實,縱使曾經因寄生而多麼光鮮亮麗,
待潮水褪去之後,終究還是一貧如洗。
其次,電影中所呈現的另個社會意象,
是下層階級慣以陷入到弱弱相殘的局面。
(這一點在政治的競爭中,尤其讓人不勝唏噓,
擺明是同樣艱苦的人們,卻基於政治意識型態的理由,
彼此為著自己所支持的人選大動干戈,
卻不曾瞭解到,人選背後的庶民印象,
那個自覺得可以代表自己的天命之選,
不過也就是個惺惺作態,披著乞丐襤褸的假面上流吧!)
那豪宅內僅有的地窖,就是最為鮮明的表徵。
富裕階級之所以能肆無忌憚的無視貧富差距的懸殊,
截因在於其明瞭著下層階級的行為模式,
知道完全無須付諸分享的善意,只需釋放出極小部分的資源,
下層族群便會像是餓狼撲虎般的,競相為了搶食資源而互相殘殺,
使其得以高枕無憂、不費吹灰之力的消耗這本該是強大的社會反作用力,
繼續坐穩優勢階級的地位,不必擔心上下階級間出現殘酷的鬥爭情事。
不過,當然囉!物極必反!
一如電影中主人家所習以為常的自動感應式燈具,
事實上是由地窖下人所手動操控,呈現出馬克思筆下對於資本社會的強烈控訴。
上流社會或許可以對下層階級沒有警覺,但卻不能遺忘他們所付諸的貢獻,
下層族群的行為意識,或許總是輕易的被掌握,基此被認為是不足為患的勢力,
宛若一盤散沙,構不成顛覆既有社會階層的氣候。
然而,上層人士或許該擔心的,是一旦底層階級在萬念俱灰之際,
對於生活從此不再懷抱著計劃,總是見機行事的難以捉摸,
則當革命的號角響起,當最後的行動元素齊備,
彼此無組織性的匯流,恐將成為遍地烽火的始源,能不戒慎恐懼麼?
以電影為例,擔任司機的主角,對於生活從來不存有計畫,
引致於當其看到上流人士對其身上氣味嗤之以鼻的蔑視神態時,
瞬間從保衛主人的念頭,起而一刀刺進上流主人的胸膛,
與同為地窖生存者合流,對富裕階級做出最沉痛的控訴。
司機最終索性躲進地窖,等待著兒子一朝發達後,
買下豪宅官邸將之解放出來,一整個就是企盼階級革命的意象。
但等的到嗎?
端看兒子最終成為傻子的結局,或許已經給了答案了吧!
我們或只能看著下層階級繼續被傻傻的呼嚨,
心中或許永遠存有著解放之夢,但那卻是遙不可及的春秋大夢...
對於結局感到悲哀,無奈的是,電影所描繪的,是最真實不過的情境!
不妨回歸到電影的最初,對比著後來的提心吊膽與家庭悲劇,
一家人剛開始在貧民窟內,尋找無線訊號、做著家庭代工,
掙了點錢,買瓶啤酒配小菜的天倫之樂模樣,
難道不是一種幸福的表徵麼?
換言之,縱然在貧富差距懸殊的當下,
事實上幸福並不是取決於金錢資源的多與寡,
而是端賴著個人能否秉持著安貧樂道的心境,
去面對自我資源的充裕或匱乏。
援引法國社會學家包曼(Zygmunt Bauman)在
《工作、消費與新 貧》(Work, Consumerism and the New Poor)
一書的結論中所言:
"全面貧困的唯一正向解答,就是全體自發性的簡樸。"
這或許是貧富差距日趨無解的當下,人們都該謹記於心的箴言吧!